靖安侯 第1117节
等许复坐下之后，沈毅从自己的抽屉里，找出来一柄匕首，放在了桌子上，他看着许复，缓缓说道：“陛下已经同意高公公出宫，你下回再回建康，可以把他从宫里接到你家去了。” 许复闻言大喜，连忙低头：“多谢侯爷！” 沈老爷看了看桌子上的匕首，又抬头看了看许复，沉默了一会儿之后，还是开口道：“我想让你，替我打听一件事。” “但是这个打听的过程，不能让任何人知道。” 许复先是看着沈毅，然后缓缓的低下了头。 “侯爷吩咐就是。” “但凡有第三人知道，许复有死而已！” 第一千三百九十六章 燕都破大功成！ 许复在沈毅的中军帐里，与沈老爷密谈了半个时辰。 不过打听消息这件事，在这次谈话中只占很小的一部分，两个人之间谈话的大部分内容，还是关于淮安军的后勤补给，以及琉璃厂经营归属的问题。 现在，因为琉璃厂制玻璃的工艺越来越成熟，产量也慢慢上来了，建康市场上整体的玻璃价格已经跌下来了不少，但是琉璃厂垄断这个技术一天，就能够暴利一天，这几乎就是个直接印钱的行当，因此哪怕是沈毅，对琉璃厂也是很看重的。 他不允许内廷的人染指。 因此借着这个机会，他也跟许复通了气，明确的告诉许复，要把着琉璃厂不放，除非是皇帝陛下下了圣旨，否则琉璃厂的经营权谁也夺不走。 许复在中军只休息了一个晚上，第二天一早，便向沈毅告辞，离开了淮安军军营。 而在之后的两三天时间里，淮安军对于燕都的进攻就没有停过，不过三天时间下来，各路军队虽然都凭借火炮优势屡次攻上城楼，但是因为城里的守军顽强抵抗，始终没有办法攻破这座北齐的国都。 三日之后，沈毅下令暂时休战，几位主将再一次在中军大帐之中汇合，纷纷对沈毅恭敬低头行礼。 沈老爷挥手示意几人坐下之后，开口问道：“这三天时间打下来，算是咱们淮安军完成了对燕都的试探，诸位对燕都，心里也应该有数了。” “咱们还是老规矩，都谈一谈看法。” 说到这里，他看向凌肃。 凌大将军站了起来，微微欠身道：“沈公，这几天战事其实进行的很顺，末将麾下千户陈阿太，在两天之内两次登上城楼，与齐军激战，距离破城并不算太远了，末将相信，只要就这么打下去。” 他停顿了一下，沉声道：“年前，一定能够攻破燕都。” 这会儿已经是九月中旬，距离年关，也就是三个半月的时间。 面对燕都这种雄城，城里的守军数目又不少，凌肃能够给出这个期限，已经相当自信。 沈老爷看向另外两个人，苏定默默看向薛威，没有说话。 他是在谦让薛威，毕竟两个人早些时候是从属关系，虽然现在的淮安军中，苏定的实际地位高于薛威，他还是对薛威保持了相当程度的尊敬。 薛大将军也没有客气，接话说道：“沈公，这几天末将一直在战场上，连续三天的战事末将都看了，以燕都城里这些守军的德行，哪怕他们有五万人守城，末将也有把握在两月之内，替朝廷取下此城！” 等薛威说完，苏定才起身低头道：“沈公，燕都被围住之后，便已经是咱们淮安军的囊中之物了，但是末将这几天看来，城中的齐人守军，至少在两三万人，甚至更多……” “末将相信咱们淮安军的战斗力，也相信凌大将军与薛大将军的说法，不过如果一味硬拼，这样打到底，恐怕我军伤亡也会极重。” “末将的建议是，围住燕都，然后分出一部分兵力，去清理关内北齐势力的残余。” 他看向沈毅，开口道：“关内，不止燕都这么一座城，等沈公将关内所有的城池统统光复，再回头看燕都的时候，燕都城里的守军，估计也到了投降的时候了。” 沈某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，摸着下巴琢磨了一番，然后看向地图上的燕都城。 不得不说的是，几年战争打下来，他麾下的这三个主将，都已经历练了出来，如今在军事层面上，已经非常敏锐，发表的观点虽然各有不同，但是都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。 沈老爷思考了一会儿，然后看向三人，沉声道：“依我看，左路军右路军，各分出两万人，交给各自的副将带着，去光复关内的其他府县，剩下的军队围住燕都，不过该攻城还是要攻城。” “只当是练兵了。” 沈毅看着眼前的地图，缓缓说道：“在你们攻城的同时，我会想办法与城里的守军联系，尽量以最小的代价，打开燕都城门。” 说到这里，沈某人自顾自的走到了大帐外，他远远的看着不远处的燕都城，缓缓说道：“根据情报，昭武帝赵楷还在城里……” “这应该就是守军还在固守的原因罢。” 假使北齐的昭武帝，早早的跟那些朱里真人一起退出燕都，跑到了关外去，那么可以预见的是，如今燕都这些守军，绝对不会有现在这种战斗意志，说不定燕都还没有被围起来，他们就开城门投降了。 沈老爷举目远望，声音平静：“我倒要看看，这些弃子们能够坚持多久……” …… 一转眼，两个月过去。 时间来到了洪德十八年十一月初，天气入冬。 燕都已经在很北边了，这里冷的比南边快的多，而几乎全部是南方人出身的淮安军，这会儿已经有些不太适应了。 沈毅也在积极为淮安军，准备棉衣过冬。 而这个时候，燕都被淮安军围城，也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多一些。 两个多月的时间里，淮安军除了围住燕都之外，基本上每隔几天就会攻城一次，而且攻城的时间也不定，有时候打半天就会鸣金收兵，有时候则会持续数日，甚至持续十天。 打多久，全看主将的心情，可以说是全无规律可言。 这让燕都的守军们苦不堪言，两个多月时间下来，心理上都落下了一些阴影。 十一月初九，右路军陈阿太再一次登上燕都城楼。 与此同时，左路军钟明，也亲自披甲登上城楼。 薛威这里，薛大将军来了兴致，亲自指挥攻城，猛攻两天之后，攻城锤成功撞开了燕都的南门，先锋军得以攻入瓮城之中！ 不过如果只进入燕都的瓮城，那么至少要填进去数千人命，才有可能破开城门，在火炮的配合之下，先锋军几个百户营也登上城楼，将瓮城上的弓弩手一一砍杀！ 这一日，淮安军四面攻城，几乎全部取得了成效。 而沈老爷，与苏定站在一起，看着摇摇欲坠的燕都城，他回头看了看身后的苏大将军，忽然笑了：“我记得，我没有下今日总攻的将令，怎么你们三个人，今天默契起来了。” 苏定微微欠身，笑着说道：“沈公明鉴，这先登之功，人人都眼红，看到其他一路军队猛攻，其他路自然就坐不住了。” 沈老爷眯了眯眼睛，还要说话，有传信兵匆匆奔来，几乎是滑跪在沈毅面前，大声道：“大帅，南边薛大将军率部破城，永定门已经开了！” 沈毅微微点头，开口道：“知道了。” 这个传信兵刚走不久，又有两个传信兵一前一后到了沈毅面前。 “报！” “钟将军攻破东门，朝阳门已经开了！” “右路军陈阿太率部破城，阜成门也开了！” 一个个捷报，先后送达。 沈老爷抬头望着燕都城，心中似乎有些激动，但却又非常平静。 因为这一天，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了。 围住燕都的那一天，燕都就一定会破，只是时间早晚罢了。 沈毅沉默了好久，才回头看向苏定，此时的苏大将军正在看着燕都，向来沉稳的苏定，已经激动的泪流满面。 苏定毕恭毕敬的低头抱拳：“末将恭喜沈公，今日破燕都，大功告成！” 沈毅又回头看向燕都，然后释然一笑：“不错，这城一破，咱们淮安军就算是大功告成了。” 沈老爷深呼吸了一口气，直到这个时候，才激动起来：“我现在已经开始期待，昭武帝见到我，会是一副什么表情了。” 沈毅话音刚落，又有传信兵匆忙奔来，他半跪在沈毅面前，低头道：“大帅，燕都城里，四处起火！” 沈毅抬头看向燕都，闷哼了一声。 “意料中事。” “传令各军，尽快进城，扫清北齐余孽。” “是！！” 第一千三百九十七章 穷途末路 淮安军围城两个月有余，一直没有能够打进燕都，今天突然三路一起突破，显然并不是淮安军某一路军突然爆种，而是因为，城里的守军出了大问题。 他们心理上支撑不住了。 被围城两个月，没有任何援兵来救援的迹象，再加上城里各种乱象，皇帝陛下也整天不见人！ 更重要的是，禁军中的朱里真人，已经十去七八，剩下来的，几乎统统都是汉人！ 这种情况下，即便是傻子也能察觉到情况不太对劲。 可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，这些汉人守军依旧支撑了两个月，足以说明，他们的业务能力其实没有什么问题。 不过两个月时间，心理压力只会越来越大，到今天，他们终于支撑不住。 虽然沈毅现在还不清楚城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情况，但是他猜测，应该是城里的守军开始溃逃，甚至是哗变。 不过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，现在沈毅这里收到的消息是，淮安军三路破城，燕都被攻破，已经是既定事实。 几乎在城门被破的同时，燕都城里开始四处起火，其中包括一些比较繁华的街坊，以及皇宫内院，还有一些王侯府邸。 这不用多想，一定是朱里真人放的火，用意也很简单，尽量多给沈毅或者说多给淮安军带来一些麻烦。 一个白天的时间，淮安军大规模进入燕都，开始一条街道一条街道，清理这座天下第一城。 而沈毅，也在傍晚时分进入燕都城，他与苏定一起，一前一后走在燕都最中间的大道上，两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左右打量着这座城池。 这座城，是大陈先祖修建的，很长一段时间，它都是天底下最繁华的城市，哪怕是后来的建康，比他也要稍稍逊色一些。 现在，虽然天色已暮，但是凭借着两个人身边的火把，还是可以隐约看到这座大城的模样。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，此时的燕都城的夜色之中，浓烟四起。 至少有数十处地方同时起火！ 沈老爷背着手走在大道上，看着远处夜空中隐约可见的火光，皱眉道：“赢得起，输不起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