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三十五章 宛秋，记挂你的模样
“毕洛～” 歪歪一声声大喊，她压制着恐惧，胸腔仿佛空得只剩下一颗心脏在跳动。她的叫唤像是一拳头打碎了镜子，镜片的碎渣里只有残缺的影像了。“为什么？”宛宛怅然若失地瘫软在床上，他的眼睛像叶尖上晨露泛着淡淡的不舍。他憧憬着毕洛的眼神像极了对阳光的奢盼，但是他本身又那么害怕温暖。 “你怎么了？”毕洛小心翼翼的询问着，他假装听不到歪歪的声音，只希望不要惹怒这个空间的主人。 宛宛抓着毕洛，他鲜红的指甲衬得手指很白，毕洛觉得这是一双呵护得很好的玉指，这个叫宛宛的女人以前一定过得很好。宛宛哭着问：“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吧！你不回来了，对吗？” “宛宛。”毕洛梳理着他的发丝，细声细气地告诉宛宛，“你在害怕什么呢？我的家在这，就不会走。” 歪歪担心毕洛的安危，可是毕洛却一点也不领情的样子就算了，还和宛宛搂搂抱抱。歪歪那幽怨的小眼神，让人看得怪阴的，她咬牙跺脚的说，“不管你了，我自己出去。” 就这样说着，歪歪快步走到了门口。毕洛没想到歪歪这么急躁，眼看歪歪就要开门，毕洛也没忍住。“别打开。”他快步走到歪歪那边，但是仍然晚了一些。打开门的一瞬间，一阵强大的吸引力要把歪歪卷走，是毕洛拼死拉住的。他们看见了一个巨大的黑洞，那是时间的夹缝，那个地方没有开始没有结束，有的只是永恒的时间。 “你傻啊！随便乱走就不怕被困在奇怪的地方吗？”毕洛的训斥得很大声，这分贝让歪歪吓了一跳。 没想到他的怒吼等来的是歪歪一巴掌的清脆响声，她反击回答说：“可我…我在担心你啊！混蛋。”歪歪也是一肚子的委屈，“万一，你被吃掉了怎么办？我害怕你听不见，才一次次大喊的，喊得嗓子都要哑了，你也不转头让我知道你听到了。” 说着说着歪歪也哭了，有些事情她是在乎的，但是她不懂啊！看到歪歪哭得稀里哗啦的，毕洛顿时也变得温如。 “抱歉。可是，这不是……” “毕洛，下次我再喊你，你一定要回头。” “我会的。” 誓言，有时候是在无意中许下的承诺。有些人当真了，有些人遗忘了，一句话都分量取决于对方是谁，取决于那个人在心里的位置。感觉是种可怕的东西，它深切的表达了你想要的东西，却也蒙住了真实的眼睛。此时此刻，毕洛是重要的。这是歪歪现在的感觉。 “霖铃。你真的走了。”宛宛赤着脚站在他们跟前问他。 黑洞已经打开，这个空间已经不稳定了。毕洛决定告诉宛宛真相，因为隐瞒已经没有用了。“对不起。我不是霖铃，我是毕洛。” “我等了很久，才盼来这短暂的相遇。可是，你的心不一样了！霖铃，从你踏进这屋子以后我就知道你不一样了。你不爱我了，不爱亦生了……亦生……他还那么小…他去哪了？”宛宛好像想到了什么，她跌跌撞撞的冲出房间，一边喊着亦生一边跑… 歪歪被宛宛撞了一下，还好毕洛接住了。她问道：“怎么办？” “跟着她，或许就找到三石了。” 毕洛也不知道去哪才好，这里已经是另一个世界了。 “亦生…”宛宛的声音在这个空间里到处回荡，他在撕心裂肺的寻找自己失去的孩子，他们从这个房间走到另一个房间，而每一个房间都和最初的房间一样。而这时候，歪歪偏偏一不小心扭伤了脚，“毕洛，这里好像迷宫啊！我们找不到她了。” “你…还真是弱…” 歪歪没想到毕洛在说完这句话的时候，会蹲下来背她。 靠在毕洛的背上，歪歪想了许多事情，从她下山到现在才几个月，但是她好像经历了许多是是非非，她的生活才有了一些不一样。想着想着，再看看现在的自己，她觉得自己的变化也有些大了。 “原来，黑洞的世界是这样的？” “你听过黑洞。” “嗯。”歪歪想起自己听过的传说，“地狱冥界是鬼灵住的地方，那里是一大片彼岸花和一望无际的渡河；仙界神界是神仙住的地方，那地方很美，美得所有人都向往它；人间，就是我们平时呆的地方。可是，黑洞它就是时空扭曲的夹缝，它不属于三界里的任何一个地方，没有谁能驾驭得了这个地方，它可能是灵、神、妖、甚至是人的意念造成的。当我看到这个黑洞的一瞬间，我就知道，毕洛，我们出不去了…” “怎么这么说？你不是说你弟弟很厉害吗？我们找到他，或许就有办法了。” “也许吧！” 歪歪他们在这里走了很久，毕洛都有些不行了，比较背上还压着一只大狐狸呢！ “对了，你刚刚为什么喊我呢？” 毕洛这么一问，歪歪就想起了自己看见的那一幕了，她答得有些着急，“因为，我看到了另一个影子。那女人明明是长发，但是她的影子却是短发。那影子还会笑，它和那女人根本不一样…它很阴森，好像我一开始看到的影子…”虽然逻辑上有些勉强，但毕洛隐约听懂了。 “你说，那短发的会不会是宛宛的弟弟宛秋啊！听说双胞胎的灵魂是一样的，因为他们是从一个母体走出来的，死后会不会也在一起。” “有可能。宛秋…宛秋…”歪歪忽然想到一个主意。 “你喊宛秋干嘛？” “宛宛已经疯了，但是宛秋或许不会啊！我们把他喊来，在问问他怎么回去？说不定他会帮我们的。” “宛秋…”毕洛觉得这个方法不可靠，但是好像也没有其他主意了。 在一声声宛秋的呼唤下，宛宛再一次现身。但是他看到毕洛的一瞬间，仍然是紧紧抱住他，无视了歪歪的存在。 “宛秋。” “霖铃，你叫我什么？” “宛秋，我知道你也在里面。” “霖铃，你再说什么……” “宛秋，你出来吧！” “你在说什么……”宛宛变得焦躁，她手指着歪歪，“是你，是你看到了什么？我要挖了你的眼睛。” 这时候的宛宛已经不是那个温柔似水的宛宛，他变得易怒暴戾……才说要挖了歪歪的眼睛，她的指甲就变得有三寸长，利得像把刀子，如果不是毕洛动作快，及时拉走歪歪，那歪歪的左眼怕是要没了。 但是，歪歪的眼角附近的皮肤仍然被指甲划上了。 “她怎么变得那么凶残。”歪歪捂着受伤的地方，仍然是心有余悸。 “宛秋，你是宛秋还是宛宛？”这时候毕洛心中起了另一个怀疑。 “你说什么？霖铃。” 这会儿，歪歪拉着毕洛衣角，示意他不要在问了。但是毕洛仍然质问，“你是宛宛，还是宛秋？” “霖铃，我是宛宛。”宛宛孱弱得像飘摇的落叶，他枯瘦的手臂紧紧抓着毕洛的腰，眼神是那么无助和悲伤，像一个被抛弃的女人。 “我是宛宛……” “我知道了。宛秋，你看过镜子吗？你看过自己的身体吗？有些东西，不管你怎么隐瞒躲避，都避不掉的。”毕洛的语气比刚刚缓和多了，但是他执意认为眼前的人是宛秋。“你不是宛宛，我也不是霖铃。因为时空夹缝，我们才相遇的。” “那么，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吧！” 他笑了。 宛秋终于露出了自己的模样，虽然和刚刚的形象没有多大差别，但是确实多了男孩子的特征和声音。 宛秋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条红色的纱巾，当纱巾遮过毕洛的眼睛的时候，毕洛的身体就像被掏空了一样，十分疲倦。 “和我走吧！霖铃。” “他不是霖铃。” 眼前忽然出现了一道门，宛秋就抱着毕洛走进去，而这时候歪歪拉住毕洛的脚。她大声嚷嚷着，“你这怪物，不要每一次都无视我好嘛！我不管你是宛宛还是宛秋，但毕洛绝对不是霖铃。” “呼……”宛秋的口中吐出一股轻烟，歪歪瞬间觉得自己脑袋昏昏的，等再次醒来，却是被恶臭熏醒的。 “什么气味？” “尸臭。” “为什么？三石。”歪歪摸着脑袋，突然灵光一闪，这才注意到失踪已久的三石原来在这里。 “三石弟弟。” “你终于记起我了，刚刚都没有想到我。” “怎么会呢？” 三石手指着天花板说，“我已经用玄术观察你们好久了？你一直都没有记起我。” “不会啦，我是心里记挂着。对了，三石，我们快去救毕洛吧！” “我做不到。”三石插着双臂说。 “别耍脾气。” “看看周围的环境。”这一次，三石指着地上的尸体说，“这时个封闭的空间，没有任何出口。这些尸体应该是那些失踪的孩子，他们都是被活活饿死渴死的。” “太残忍了！”歪歪无法直视这些孩子的尸体，因为时间太久了，他们都身体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，除了身形像孩子，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到了。 “我本想超度他们，可是这是封闭的空间，他们都灵魂逃不出去。”三石觉得有些悲伤，的确看到这样的画面，在铁石心肠的人都会觉得痛苦。 “爸爸妈妈……” 歪歪听到了孩子的哭喊，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哭声会让人这么心痛。 “这到底是什么地方？为什么比地狱还有可怕。你们不要哭了。”歪歪的这一声不要哭了，瞬间喝住了所有孩子的灵魂。 看到这一景象，三石说道：“歪歪，这些孩子的力量也是很强大的，他们有回家的愿望……” 而另外一边，毕洛半睡半醒的躺在床上，听着宛秋诉说情话。 那一场大火，几乎烧毁了一切。 在火里消失的不单单是宛宛的孩子，还有不顾一切冲进火场里的宛宛。 “我就是宛宛啊！” 火灾之后，霖铃变得很颓废，他从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变成最痛苦的人。而宛秋，他无法停止对姐姐的思念。日久天长的，有一天宛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，突然变成了宛宛的模样。 那时候，宛秋披上了宛宛的纱巾，他有些分不清自己是谁。而那一天霖铃回来了，也许是酒精的作用，他看着面容和宛宛一模一样的宛秋，竟然喊了他一夜的宛宛。 那一夜之后，他对霖铃说：“霖铃，我回来了！” 再后来，这栋修好的别墅里只剩下宛秋一个人了！他守着这栋房子，扮演俩个人的角色，过完了这一生。 毕洛的耳畔还不时的传来宛秋的哭喊：“我是宛宛啊！为什么你不认我了！亦生也不认我这个妈妈了，你们……” “我不是霖铃。”毕洛虚弱的解释，但是宛秋已经不听解释了！ “亦生，我去把亦生带过来，你一定会记得我的。”宛秋忽然站起来，但这是天花板忽然裂开一道缝，一道斜光刺得他睁不开眼睛。而这时候，歪歪和三石忽然从天而降，他们搭着纸鹤，把毕洛带出这个空间。 “毕洛。” 看见黑娜娜，歪歪终于确信他们已经离开那个黑洞空间了。 三日之后，这栋别墅忽然起了一场大火。一切从火中开始又从火里结束，三石告诉毕洛，那个地方已经成了宛秋的特殊空间，没有人能够阻止他，为了避免在发生这样的事情，只好一把火烧了它。房子不存在了，空间消失了，百年来的牵绊也结束了…… “那些孩子的灵魂真的解脱了吗？”病床上，毕洛把头转到窗户那边。 歪歪走到窗边，用手拉开白色窗帘，清风徐来，她笑着说：“看见天空的时候，他们都笑得很开心呢！” 已经是春天了，树梢上的花儿都开了，一摞一摞的粉红色的花衬得天格外的蓝，时间是有终点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