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74节

    玄烨一下子，回头看向明夷，明夷同他的目光对视，“皇上要权衡利弊，所以有了明珠和索额图，如今为了平衡太子，所以扶起诸位阿哥，结党营私，皇上之所以深恶痛绝，是因为他们不懂得分寸，触及了皇上的底线。在这其中皇上究竟在意他们有用还是更考虑在他们背后的人是谁？”

    有些问题，玄烨总是一味的把过错归结在别人的身上，却从来没有考虑过自己在这其中扮演的又是什么样的角色。

    明夷也是无奈，很多事情玄烨早就已经表露的很清楚。身为皇帝自己绝对不会做错事，有错的永远都是别人。

    纵然是这样，在很多是非之前，明夷也希望玄烨可以好好的反思反思自己，作为一个皇帝，这样行事究竟有没有错？

    “一个聪明人不会轻易参与党争一个有用的人，必然不会泯灭于一群只会结党营私的人之中。”玄烨这样的回答也是出乎相交的意料之外，不能说玄烨说的不对。

    一个有本事的人，的确应该能够在官场中挣扎，一步一步的走向玄烨。

    若是连所谓的党争都看不明白，轻而易举的让自己陷入泥潭之中，这样的人纵然将来真的可以深居高位，也绝不会长久。

    明夷一声轻叹，或许终究她不是皇帝，考虑的问题也不及玄烨那样更残酷。

    一个女子连有没有做错都不查不问，玄烨就能直接地取了人的性命，可见人命在玄烨的眼中究竟算什么？

    人命如草芥，明夷其实这么多年来很少过问这些事情，玄烨也是有意避讳，从来不在明夷的面前随意的处置他人的性命，或者是一生。

    如同明夷了解玄烨，玄烨何尝不懂，明夷是个心软的人，虽然看起来咄咄逼人，一步不让，实则从来不愿意手中沾染一丁点的鲜血。

    这样没什么不好，玄烨欢喜的就是这样的明夷，纵然在这宫中沉浸多年，明夷都能保持着这份善良，而且没有因为任何事情而改变，也是分外的让玄烨心安。

    可是这桩事就算在玄烨这里算是完结了，朝堂之上没有一个人安分的，好不容易抓住胤礽这么大的把柄，连皇帝亲选的太子妃，胤礽都能为了一个小女子而喝斥于太子妃，是不是太过目无君父？

    一份又一份参胤礽的奏折都送到玄烨的手里，而且在议事的时候，那些大臣全都激昂的指责太子的不是。

    玄烨听他们全都一个个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，最终在他们请求玄烨一定要给胤礽一个教训的时候，玄烨询问胤礽道：“太子怎么说？”

    “儿臣尽听皇上处置。”胤礽的态度的确很好，恭恭敬敬的全然都是任由玄烨处置。

    “蛊惑太子者，朕已经处死。这桩事到此为止。”玄烨在这个时候注意着胤礽的态度，自然看得出来，胤礽的眼中没有流露出恨意。也将昨天早就做好的决定公诸于众。

    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了一眼，也从这个决定中读懂了一个信息，玄烨依然庇护胤礽，纵然胤礽让玄烨没脸。

    却也有人心存不甘，胤礽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得天独厚，事事都得玄烨庇护？

    第113章 愿得一心人

    这个答案有人想得明白,有人想不明白，就这样的事，胤禛借着来看宝儿的机会，也询问起明夷。

    “太子始终是太子,皇上可以不喜于太子,可以主宰太子的人生,却不代表能够允许别人肆意左右太子。”明夷这番话说出口,胤禛马上明白了。这就和明夷早就同他说过的,皇帝始终是皇帝，总揽天下大权，并不容人置喙。

    胤礽为什么会惹得玄烨不喜,就如同如今这些咄咄逼人的大臣们,为什么让玄烨不高兴是一样的道理。

    “少说话，多做事。”明夷给胤禛的叮嘱,也就只有这一句，“征知书院那里,往后少去。”

    想了想，最近频频听到征知书院里禀告,胤禛常去征知书院,胤禛解释道：“我想去多看看。”

    “想了解不需要亲自去，只要将征知书院所有出版的文章仔细的看，仔细思考，可以让你了解征知书院。但你如果时常出入征知书院,对你百害无利,索额图是最好的证明。”一个连玄烨都动心的书院，有索额图的事在前，多少人盯着书院,如果这个时候胤禛时常出入，只会让人不由自主的想，是不是胤禛也想将书院纳为己有？

    比起其他人，胤禛是明夷的儿子，而明夷更是创建征知书院的人。

    那些想要拉拢明夷不成的人，自然也知道征知书院意味着什么，断不可能轻而易举的让别人得到。玄烨希望征知书院一直都在明夷的手里，却不会愿意让胤禛接手的。

    玄烨不允许任何明夷之外的人得到征知书院，也意味着玄烨有些想法和那背地里想要得到征知书院的人不谋而合，如果这个时候的胤禛表现出对征知书院的好奇，会让人想胤禛是不是也打上了征知书院的主意？

    “有些事一步都不能错，错一步极有可能会让你陷入万劫不覆之中。”明夷冷静的提醒胤禛，无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，胤禛绝不能忘记这一点。

    胤禛微微一顿却也明白，明夷的提醒是为他好，年幼的时候出入征知书院都是为了学习，但如今他已经成为贝勒。

    在这么多兄弟全都虎视眈眈而且各路找茬的情况下，胤禛就算单纯的仅仅是想多了解征知书院，却也不能再像明夷从前带他自由出入书院那样无所顾忌，否则极有可能会成为别人攻击他的一点。

    “你对征知书院的了解远比旁人要多，如果站在你的立场，你愿意让谁来掌管这个书院？”明夷担心胤禛并没有细细的思考其中的利害，所以特意说的更明白，以己之心度他人之心，这一点胤禛要懂。

    这下胤禛沉思的考虑起来，越想额头便落下了一滴汗，连忙与明夷道：“是我鲁莽了。”

    明夷也没有再训斥胤禛的意思，“凡事三思而后行，你如今已经是大人了，长大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的肆意，既然你有那个心并要保护好自己，也要走到最后。”

    一步一步，胤禛早就已经决定走的什么路，正是因为如此，所以才不愿意让自己成为重视之地，为此胤禛不顾明夷的一片用心，走了如今的这条路，但是到现在为止，胤禛都能说，自己无怨无悔。

    将来胤禛更要按着这份无怨无悔的心继续走下去。

    “宝儿可乖巧？”母子两人说话的时候，窗外的宝儿正被人带着玩，一阵阵欢声笑语传入耳中，胤禛询问明夷。

    “很听话，你们若是想她了，便带她回府上多住几日。”胤禛既然转移话题，明夷也不会再揪着不放，目光落在门口小跑叫人追赶着的宝儿身上，神色也变得柔和了许多。

    “宝儿才到畅春园住不过三日。”胤禛显得有些哭笑不得的说了一句，若不是确定明夷没有嫌弃宝儿的意思，就这话总让人不由自主的想歪。

    “才三日又如何，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，你又不是当额娘的，怎么知道慕棠想不想。”明夷不认同，心大的胤禛根本没有询问慕棠的意思，便一言定论。

    胤禛的眼中闪过笑意，明夷会顾忌旁人的心情，这也是胤禛最喜欢明夷的地方。

    无论这个人有没有表现出喜欢你，或者疼爱你，都不及所谓的理解，也不及这份体贴。

    “额娘放心，我会问慕棠的，若是慕棠想宝儿了，我会带宝儿回去住几日，再送回麻烦额娘。”胤禛接过明夷的话，份外的配合。

    有些心意不能一味的拂了，胤禛一直都懂得这个道理。

    之后朝堂一直再无动荡，

    就如此在暗流涌动之下度过了康熙四十二年，也迎来了康熙四十三年。

    玄烨膝下的儿子每一个都长到了婚嫁的年纪，一个又一个陆续的定下福晋人选，接二连三的大婚，京城里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。

    而这些年以来，因为宁贵妃养了十四阿哥胤禵，早就已经过了依靠额娘的年龄十四阿哥胤禵，胤禵自小表现出调皮好动，而且武艺了得。

    宁贵妃考虑之后，最终按照十四阿哥的意愿为他选一个名师教导，如今在诸多阿哥之中要论武艺了得的话，也只有十三阿哥胤祥能出其左右。

    所以说明夷不在紫禁城之内，但是宫中的事情或多或少都会传到明夷的耳朵里，纵然明夷想不听，玄烨也会派人把一些情况陆陆续续的告诉明夷。

    毕竟若是什么都不知道，宫中的那些人心思颇深，哪一天算计到明夷的头上，玄烨若是顾及不上，岂不是让明夷吃大亏。

    其实德妃这么多年，总还有一个养子十三阿哥胤祥在，按理来说德妃的日子过得一点都不差，毕竟宫里又没有皇后，皇帝又不在紫禁城常住，想见皇帝见不着，也就没了那份争宠的心，好好的养大儿子，自然一切都好。

    然而亲生儿子被送到别人的膝下，想见一面都困难。虽然宁贵妃从来没有特意为难过德妃，德妃看着宁贵妃的眼光却是充满了嫉妒。

    宁贵妃对付不了明夷，难道会连一个德妃都怕吗？儿子又不是宁贵妃想抢的，分明是玄烨的意思，要不是因为宁贵妃没办法拒绝，真当宁贵妃愿意帮别人养儿子，还是一个生母还在的儿子？

    德妃有气不敢朝玄烨撒，反而在她的面前老是无声的控诉宁贵妃的狠心。

    泥人都有三分性，更别说宁贵妃也不是好相与的人。

    反正没有皇帝的紫禁城照样热闹争斗，从来不曾间断。

    只不过胤禛特意为了十三阿哥胤祥求到明夷面前的时候，明夷显得很意外。

    “十三弟有喜欢的姑娘，可是这件事德妃娘娘断然不会帮他的，十三弟最终求到我的面前，我也只能厚着脸皮拜托额娘。”胤禛把情况和明夷细说，无非希望明夷可以伸出援手。

    “你的婚事我都不曾过问。”明夷听完之后

    ，纵然意外却也很快回过神，提醒胤禛这件事。

    胤禛顿了顿，这桩事如果不是胤祥再三哀求的话，胤禛也不想插手。

    “虽知让额娘为难，但这件事除了额娘，没有人能帮得了十三弟，孩儿相请，如果额娘能出手，就请额娘出手。”胤禛也是想到了胤祥的态度，最终才会不顾明夷从来不插手他们兄弟之间的事的原则，请到明夷的面前。

    “你就这么喜欢十三阿哥？”从小到大就算明夷不肯去参加胤禛的婚礼，胤禛也从来没有请求过明夷，但今天却为了胤祥在明夷的面前提出了这个要求。

    胤禛道：“许是志同道合吧，十三弟是性情中人，又是个讲义气的人。从小到大，孩儿同他最能相处得来。当年额娘想让我婚事做主，无非想让我娶一个心仪的姑娘。当年额娘能为我争取这个权利，因为知道遇上一个心仪的人不容易，能够与之相守一生更是莫大的荣幸，额娘是不希望我有任何的遗憾。想必额娘也定能明白十三弟想娶心仪的人这份真诚的心。”

    明夷的心里，一个人的快活与否，比起所谓的权势要重要的多，胤禛比谁都明白这点道理。

    “你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，我若是不帮你那也说不过去。”明夷这样松了口，胤禛眼中闪过欢喜。

    “多谢额娘来日，我定带十三弟一道前来向额娘道谢。”如果这件事真让明夷办成了，必须得把正主领过来，好好的同明夷道谢。

    明夷扬手道：“道谢暂时不必，先把他们两个人一道领来让我瞧瞧再说，纵然想如你十三弟所愿，但我也得知道这位姑娘愿不愿意。”

    没错，明夷愿意成人之美，前提是这是两情相悦，而不是有人一厢情愿。

    胤禛微微一动，却又觉得这才是明夷，纵然要帮忙也不会乱来，仅凭一个人一句话便决定两个人的一生。

    “还有，丑话得说在前头，我可以帮忙，却不代表这件事一定能够做成，但是如果他们不愿意让我见见，确定他们的心意，这桩事我不会开口。”明夷把所有的条理说得一清二楚，胤禛立刻点了点头，“是。”

    一个是字就把这桩事定下了，明夷暂时丢开不理。

    三天之后胤，秅领着

    同样已经长成美少年的十三阿哥胤祥和一个宫女打扮的女子过来，女子低头垂目，看不清面容，但是总是在别人注意不到的时候偷偷的打量四下，可以看出这是个活泼的少女。

    人进来的时候，明夷正陪宝儿玩着，一张张的图形放在桌上，让宝儿挑拿说出都是什么，宝儿玩得不亦乐乎，发出一阵阵咯咯的笑声。

    “额娘。见过明夷姑姑。格格吉祥。”三个人三个称呼，也让明夷回过神来。让七巧和玲珑逗着宝儿继续玩，明夷站起来走到一旁坐下，指了一旁的椅子道：“坐。”

    胤禛早就习惯明夷的随和，又是亲儿子，所以没有一点犹豫的坐下。

    胤祥就显得有些拘谨，毕竟见过明夷的面不多，虽然常听胤禛说起，明夷是个随和的人，也不代表着胤祥在这位多年备受玄烨宠爱的女子面前能够随和。

    更别说一旁的小宫女了，明夷的名声这么多年来在紫禁城里从来没有间歇过。

    毕竟玄烨日常几乎都在畅春园，除非有什么大事需得回到紫禁城，否则的话，几乎不会在紫禁城内久住，宫中的那些娘娘别看人不傻，却没有一个人能留得住皇帝。

    唯一一个明夷无名无份，这么多年就用着蒙古格格这个身份却让玄烨一直守在左右，甚至可以说专宠于一身。

    自从太皇太后薨逝以来，玄烨的内宫中再也没有进过新人。而且这么多年来，宫中再无阿哥格格所出，足以证明这么多年，玄烨专宠于明夷，根本不碰其他的人。

    不是没有人妒忌，也不是没有人想过劝诫玄烨，可是玄烨膝下的子嗣已经不少，太皇太后作为唯一一个有资格管玄烨的人，因为明夷的身份完全没有要插手的意思。

    都是出自蒙古科尔沁草原，明夷又没有做出什么对朝廷不利的事，皇帝想宠什么女人，想要和什么女人在一起，这是皇帝的权利，作为嫡母的皇太后，既没有生养皇帝，也没有为皇帝做过什么值得皇帝感恩戴德的事，为了避嫌就应该安分守己。

    皇太后一直摆得很正自己的位置，也正是因为如此，那么多年来才能倍受尊敬，玄烨礼遇，安然无恙的活到现在。

    “你问过她想成为你的福晋吗？”明

    夷也不问眼前的女子叫什么名字，仅仅开门见山的询问胤祥，两个人是不是早就已经互通情意，表明了心迹，所以才会请到明夷的面前，希望明夷可以帮他们一把？

    胤祥早听说过明夷说话做事素来都是直来直往，不与人拐弯抹角，也不同你废话太多。

    第一次照面，多余的话都没有二句直接就问是不是两人已经心意相通，打定主意，一个非卿不娶，一个非君不嫁？

    “是。”胤祥不敢迟疑，赶紧把两人早就私定终身的事告诉明夷。

    明夷的目光落在低头垂目的少女身上，“你呢？”

    少女注意到明夷的视线，小心翼翼的抬起头，小声地道：“奴婢只是宫中伺候的宫女。原不该高攀十三爷，可是奴婢的确心仪十三爷。”

    明夷不过问人的那些小心思，什么高攀不高攀的，是不是真的心仪，明夷要确定的是这两个人，一个想嫁，一个想娶。

    棒打鸳鸯的事或者是强人所难的事，明夷都不做，而胤祥既然选择了这个女子就应该承担后果。

    “玉儿出身内务府包衣奴才，是最下等的宫女。德额娘并不愿意我娶玉儿，故胤祥才求四哥请明夷姑姑帮我一回。人之一生，求得一心之人，何其难得，我既然碰到了，便想牢牢的把握住。身为天皇贵胄，皇帝之子，我拥有的够多，不需要再锦上添花。有一个欢喜的人与之相伴一生，这是莫大的幸事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