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5节

    李红丰道：“你之前说的蔡国强的事情, 我准备去取材, 这不路过你们这，来看看你。”

    白露道：“李记者你来的正好, 我今天原本也要寄东西给你, 想着明天或者后天你应该能收到了。”

    李红丰好奇：“是什么东西啊？”

    白露从一边拿来一个大布包, 然后背在自己身上给她看：“你看，怎么样？”这大挎包也是用军绿色的斜纹布做的，跟解放包一个款, 就是这个特别大, 跟现代流行的大包一样。挎包还有一个好处, 就是装的东西多了, 背着也不太会累, 如果手拎的话，容易累。

    李红丰看到之后，眼珠子盯着大布包就没有离开过, 她眼中的喜悦相当明显：“太谢谢白露同志了。”

    白露把包给她：“你送给我家孩子的书他们也很喜欢。”

    李红丰把包背上之后就舍不得拿下来了，她把自己的一些资料从旧的包放到新的包, 一边再次跟白露道谢：“白露同志, 真是谢谢你了，今天我要去调查蔡国强的事情了, 改天我再跟你联系。”

    白露道：“哎，好，再见。”

    李红丰：“再见。”

    等李红丰离开之后, 章小梅围着白露讨论起大布包的事情，女人对于时尚的追求和喜爱，是不分年代的。

    结果，不出一个星期，从邮政局到供销社再到公社，这边在同一个地方办公的女同志们，都背起了这种包，而包的颜色不仅仅限于军绿色，还有其他的颜色，女同志们的想法是丰富多彩的。

    这天，白露下班之后，又碰到不少人跟她打招呼：“白露同志下来了。”

    “哎，阿姐我下班了，你们妇联最近很忙啊。”跟白露打招呼的妇女是妇联的张干事，二十七八左右的年纪，白露因为李红丰在报纸上的报道，最近在公社、供销社里都比较出名，所以这里的人几乎都认识她。尤其是公社，还因为她嫁给植物人军人事件，给了她奖赏，奖赏的是五十斤粮食、陶瓷杯、毛巾以及50块钱。当然，公社的奖赏是看在县政府的面子上，如果不是县政府给白露奖赏了工作，报社又登报表扬白露，公社未必会注意到白露。

    张干事道：“可不是，快要过年了嘛，每年要过年的时候，事情特别多。”

    现在12月上旬，放在农历才10月中旬，距离过年还早了。

    “您为人民服务，真是可敬可佩，我听说很多妇女都很感激您的。”白露道。

    张干事道：“那都是咱们的责任，在这个岗位上，就要把这件事做好。”

    白露道：“您说的有理，那我不打扰您了，再见。”

    张干事：“哎，再见。”

    12月上旬，大队里进入了农闲，明天是周日，白露和王家人约好了要做番薯粉。所以天微微亮，大家都到了。不仅王家人到了，就是王大伯家、王二伯家也来看了，大家都好奇白露要怎么做番薯粉。

    做番薯粉其实很简单，有石磨就行，麻烦的是400斤的番薯要洗干净去皮切块，这恐怕需要时间。番薯切块之后，用石磨磨成浆糊，然后再把浆糊过滤，没有细小的网，过滤用的是的确良的布，还别说，的确良的布还挺适合的。反复过滤几次，沉淀几个小时再过滤，提高番薯粉的品质，最后把沉淀物晒干，那就是番薯粉了。不过晒干的番薯粉是块状的，需要用石磨磨成粉或者用是球碾碎成粉。

    一个星期后，100斤番薯粉就出来了。番薯出粉4:1，出粉率不高。这100斤的番薯粉还是王大桥帮白露磨碎的，磨碎的当天，白露晚饭就做了番薯粉条，叫上了王家人一起吃，因为大家一起忙碌的，所以这次方亚芳没有拒绝。

    番薯粉条和面粉的粉条不同，番薯粉条有些透、有些q，吃起来滑溜溜的，味道非常的好。白露做的是酸辣粉条，辣不多，就是过过味，但是吃的王家人赞不绝口。

    过后，白露给他们送了5斤番薯粉，当然，基于那天王大伯家和王二伯家也来人帮忙了，所以每家人她给了两斤番薯粉。

    第二天白露去上班的时候，还给章小梅、副局长和严明家各带了两斤。当然，回头就收到了他们的回礼。如果是面粉，白露也就不送了，可是这种家里做的番薯粉，而且是头一次，给同事送了两斤，人家也不会说什么。

    到了12月底，这天白露快要下班的时候，李红丰来了，不过她脸色不太好。她一进来，整个人就不太对劲：“白露同志。”她叫了一声。

    白露被吓了一跳：“李记者，你怎么了？”别是冲着自己来的啊。说实话，白露对李红丰还是存有几分担心的，真怕这个人突然想不开了，想要采访自己的养父养母了，那就真是完蛋了。

    “李记者，喝茶。”章小梅给李红丰倒了一杯茶。

    李红丰咕噜噜的两三口就把一杯茶喝了，喝完茶，她叹了长长的一口气：“蔡国强的事情，我调查清楚了，但是……但是这件事不好报道。”

    白露一讶，没有想到李红丰还在继续调查蔡国强的事情，听到李红丰说调查清楚了，白露也好奇：“蔡国强他怎么了？”

    李红丰的眼中怒气未消，这一路骑着自行车过来，她是非常生气的。要知道这整整三个星期，她一直在调查蔡国强的事情，她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材料，但是没有想到真相是如此的不堪，也难怪蔡国强宁愿搬到牛棚，也要隐瞒这件事。

    李红丰在内心压抑了很久，才说出事情的真相：“蔡国强之所以被他父母赶出家，是因为他……因为之前的山路倒塌，不仅仅压伤了他的腿，还压伤了他……他那地方。”

    章小梅：“那地方是什么地方？”

    白露惊讶的睁大了眼睛，章小梅不知道那地方，但是作为2、各种色.情电影都偷偷看过的白露当然知道是什么地方了，再说，现代人早熟，哪有不知道？“所以这个成了把柄？但是当父母的也不会这样握着孩子的把柄吧？”

    章小梅：“你们说的是什么地方啊？”

    白露看着章小梅：“就是男同志和女同志洞房时需要用到的地方，能让女同志生孩子的地方。”

    羞……刹那间，章小梅脸红如猴屁.股：“这……这……”这地方是个很重要的事情。

    李红丰道：“因为蔡国强的这个妈根本不是他的亲妈。”

    白露：“这是什么意思？如果是后妈把他赶出去，村里人肯定有闲话说的啊，那天我和严明去了解情况的时候，那些孩子和牛棚的老伯也没说这是蔡国强的后妈啊。”

    李红丰道：“这事情是我偷偷查到的。蔡国强的妈有个双胞胎的妹妹，叫吕翠香，吕翠香的男人条件不错，但是吕翠香嫁过去之后，连生了两个女儿，没有生个儿子出来，所以不得他男人的喜欢，而且他男人有打老婆的习惯，吕翠香在家里经常受他的打。十七年年前，蔡国强的外公做寿，蔡国强的妈和吕翠香都提前回了娘家，想去帮忙，巧的是两人都怀孕了，也都快生了。结果那一天，两人同时发动。

    蔡国强的妈那天难产死了，而吕翠香又生了一个女儿，于是吕翠香动了脑子，跟吕家人合伙撒了个谎，谎称吕翠香难产死了，而蔡国强的妈生了一个女儿。她们姐妹又是双胞胎，这事情只要吕家人不说，肯定是能瞒住的。而吕家二老只有两个女儿，当然是不会说的，所以由始至终，都没有人知道这件事。

    吕翠香跟着蔡国强他爸之后，一开始对蔡国强很好的，后来她老蚌怀珠生了一个儿子，有了自己的儿子，对蔡国强才开始不好了起来。这次蔡国强被吕翠香赶出家门，就是因为吕翠香想要蔡国强娶她跟前夫的女儿，蔡国强不同意，所以自己搬出了蔡家，住了牛棚。”

    白露惊呆了，表兄妹，这是近亲，不能结婚的啊。对了，这个年代的婚姻法没有近亲不能结婚的规定。

    白露道：“如果蔡国强的那里真的出了问题，在他不知道吕翠香的身份前，就算吕翠香让他娶表妹他应该也不会拒绝吧，毕竟这样可以掩饰他的情况。”

    李红丰道：“吕翠香跟前夫生的女儿已经怀孕了，还没有结婚。”

    白露：“什么？”这可是大爆料。

    章小梅问：“李记者，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？”

    李红丰道：“我一开始也不知道这些，我跟踪吕翠香了，发现她跟赵大丫走的很近，而且她对赵大丫还不错。一个能让亲儿子住牛棚的人，能对外甥女好？于是我后面又调查了她们，发现她们暗中有往来，接着才偷听到她们，听到她们是母女的时候，我简直惊呆了，所以才知道了这些事情。蔡国强搬出蔡家，不是因为赵大丫这个表妹带着孩子嫁给他，而是因为他也知道了这件事，他想公开这件事，但是他那个的原因被吕翠香抓住把柄，加上蔡爸又求他，让他顾着下面的弟弟，说传宗接代靠他弟弟了，所以蔡国强才搬出蔡家的。”赵大丫是吕翠香跟前夫生的大女儿。

    听到这种事情，白露和章小梅不知道该说什么。不过白露不得不佩服李红丰，记者挖掘新闻的能力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。

    章小梅：“李记者你太厉害了，这种事情都能让你调查到。”

    白露心想，蔡国强发生了这种事情，不会是自己想要寻死吧？不过，吕翠香也没有杀人，虽然她冒充了姐姐回到蔡家，德行上有问题，但是按照这个年代的律法她好像是无罪的吧？再说，如果知情人不承认，谁也不能证明吕翠香的身份啊。

    白露：“李记者，那你想怎么做？如果这件事爆料出去，蔡国强的那个秘密就藏不住了。如果不爆料出去，这种人听着名字就生气。再说了，当初蔡国强活着的时候没有闹开这件事，他死了就是闹开了也没有意义了。”人都死了，就算给他一切，他也享受不到了。人活着才是最重要的，什么死了给他一个清白，谁稀罕啊？

    李红丰道：“所以我才难过，好像一下子觉得什么都没有意义了。”

    白露道：“你就是太有正义感了。”

    李红丰看了看时间：“我要走了，还要回报社赶稿子。”

    白露：“路上骑车小心啊。”

    李红丰挥挥手。

    白露看了看时间，赶忙下班了，可刚要下班，看到邮递员小杜来了，他从县城接了信件和包裹之类的回来了。第一时间就跑白露他们办公室：“白露同志，你的信。”他知道白露四点下班的，所以一回到邮政局就先往白露这边跑。

    “我的信？谢谢杜同志。”白露接了信，一看地址，心里一跳，这是顾琛阳所在的军区的地址啊，虽然没有寄信人的名字，但是一看就知道是谁寄来的。等她拆开信，果然是吕旅长寄来的，开头第一行就看出来了。

    白露同志你好：

    你的来信我已经收到了……

    信的内容是慰问，并告诉她如果有困难可以向他求助。

    另外还有一些票和汇款单，看到汇款单的金额，白露一愣，有240块。白露怀疑其中的200块应该是吕旅长私下补贴进去的。

    白露把信收好，回家了。

    到了周末，白露带着顾乾、顾坤还有王有望去县城邮政局取款，之所以带上王有望，是因为她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会有顾不到的地方，所以有王有望这个半大的少年比较放心。

    到了邮政局，白露让王有望带着孩子在一边坐一会儿，她去排队取钱。说实话，来邮政局取钱她还是第一次，她把户口本、结婚证、军属证，都带了，她不仅取顾琛阳的补贴，还要取顾乾和顾坤的补贴。

    取好钱，又带着三个孩子去了银行，她现在身上的钱有1000多，放在身上有点多了。白露把顾乾和顾坤的5块钱补贴存到他们各自的存折里，又给自己的存着存了600块，加上之前的400，有一千了，剩下500多，白露放在身上没存。

    12月的天气有点冷，看着孩子们瑟瑟发抖，白露带着他们去了百货大楼。

    “哇，好多东西呀。”顾乾看着百货大楼，眼睛都转不过来了。

    白露和王有望在两边，中间是两个孩子，因为百货大楼的人不多，所以他们这样走着也不会挡到别人。

    顾坤：“好多东西呀。”

    王有望也是第一次进县城，别说县城，就是公社都很少去，一年到头也就去个一两回。所以这会儿的他也是有点紧张，有点兴奋的。

    白露道：“咱们今天来县城，你们每人可以选一样东西，但是只能够一样哟。”

    顾乾双眼黑溜溜的到处看，不知道要选什么。

    顾坤倒是没有想那么多，他伸出一根手指：“一样东西吗？”

    白露道：“对，一样。”

    顾坤突然甩开白露牵着他的手：“妈妈妈妈，我要这个……我要这个……”他指着其中一个柜台，“我要这个。”

    柜台里是小孩子的玩具。

    顾乾拉拉弟弟的手：“弟弟，我们要别的。”这东西一看就很贵，虽然……他的眼睛都舍不得离开，但是妈妈赚钱养他们很辛苦，他们要懂事。

    柜台的售货员看了他们一眼：“这是高级玩具，很贵的。”也没有多说什么，继续打她的毛衣。

    柜台里放着电动车、玩具枪等玩具，虽然小孩子不知道这是车、这是枪，因为从未见过，但是对有些东西的喜欢是天性，看到电动车和玩具枪，都移不开视线了。

    顾坤双手趴在玻璃上，双眼渴望的看着里面的东西，然后又看向白露：“妈妈，喜欢。”

    白露蹲下身：“你喜欢啊？”

    顾坤要不犹豫的点头：“喜欢。”

    白露问：“那你喜欢这个？还是喜欢肉包？或者小饼干？小糕点？”

    顾坤咧开嘴，露出无齿的笑容：“妈妈我都喜欢。”

    白露道：“不行哟，只能选择一样，如果你要这个小玩具呢，就没有肉包吃、 没有小饼干吃、没有小蛋糕吃了，好香的肉包子啊，还有甜甜的蛋糕。”

    顾坤咽了咽口水，小手抓着白露的裤子，又依依不舍的看了几眼儿童玩具，然后抬头：“妈妈我想吃肉包。”吃和玩，对小孩子而言，可能是吃比较重要。

    白露摸摸顾坤的头：“看在坤坤这么乖的份上，除了肉包之外，再奖励一块蛋糕吧。”

    顾坤眼睛一亮：“我很乖的妈妈，我最乖了。”

    白露看着他。

    顾坤无齿的笑容长大了些：“我可以要两个肉包吗？”

    白露戳了戳他的小肚子：“两个你吃的下吗？”

    顾坤道：“一个给哥哥。”

    白露听了一愣，没有想到小萝卜头已经知道跟哥哥分享了，这是一个好的现象。再看看玩具车的价格，要5块钱，也不是买不起。所以看在他如此懂事的份上，偶尔也可以奢侈一回的。

    “弟弟，你真好。”这可把顾乾感动坏了，弟弟真好，吃肉包子都想着他。

    顾坤嘿嘿的笑。

    白露摸了摸顾坤的头：“走吧，既然坤坤选择了肉包子，那乾乾呢，你要什么？”

    顾乾一顿：“我……”他低下头，不敢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