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节

    方亚芬道：“谢谢警察同志了。”

    从派出所出来，母女俩相似一笑，方亚芬是高兴女儿在身边，白露是松了一口气，户口终于落实了。虽然不知道往后王家的女儿会不会回来，但就算回来了，对方应该也是有户口的，不会跟她争户口吧？如果要争，大不了她给对方一点好处。

    白露看了一下手表：“妈，现在才2点，要不您带我熟悉一下这里？”

    方亚芬看到她手腕上的表，一愣：“好，妈带你在镇上熟悉熟悉，咱们去供销社看看，看看你喜欢什么，妈给你买。”说着，她又道，“露露，你这手表看上去很贵重，是你养父给你买的？”

    第6章

    手表是白露在山上的时候用来看时间的，她下山也没有收起来，因为这个时代有手表，她带着手表以后看时间方便，不然以后突然冒出一块手表，才不好说明。“是的，是我养父送给我的，这是欧米茄星座系列的手表，国外进口的。”其实，是用她爸的钱买的。他爸是个成功的包工头，一年几千万在赚，对她尤其大方。“原本这只手表我养母也想抢走，但是我威胁她，如果敢抢这只手表，我就把事情闹大，她这才没有抢走。”

    “该，这种狠毒的女人，真是丢你养父的脸。”

    白露笑笑：“都过去了。妈，我已经找到家人了，我现在觉得好幸福，但是我养父还不知道这件事，我过段时间打算回养父家，去给养父上坟，然后告诉他这边的事情，也让他在天之灵不要担心，您看可以吗？”其实，她想去找前世的亲人。之前先忙着落户，是因为没有户口没有介绍信寸步难行，火车都上不去。

    方亚芬道：“这是应该的，但是你一个人去妈不放心，要不妈陪你去吧，或者叫你哥哥们陪你去。”

    白露道：“不用的，叫哥哥陪我一起去不是耽误他们上工吗？而且来回车费可贵了，这钱还不如省着给您们买点东西补身体。”

    “这……可是妈不放心你。”农家人一年存不了几十块，10个工分才5分钱，一年到头不眠不休，一个满工分的人才十几块，“钱总是没有你重要。”

    白露道：“妈您放心吧，我就是一个人回来的，为了寻亲，我走了很多路，不会有问题的。”

    方亚芬道：“不行，这个你必须听我的，你大哥或者你二哥陪你去我比较放心。”

    白露回想了一下两个哥哥，大哥比较爽朗，耿直憨厚的汉子，二哥比较内敛，比较沉默，他道：“那让大哥陪我吧。”看上去大哥比较好忽悠一点。

    方亚芬：“行，听你的。”

    镇上没有什么地方好逛的，也就逛一下供销社：“露露，你想吃什么告诉妈，妈给你买。”来的时候，她把家里的钱和票都带上了。

    白露道：“妈，不用的，我带来的东西还有奶糖和苹果呢，比这里的都好。当初准备寻亲的时候，我特意带着的，这些东西都是紧俏货，我就想有个万一，用这些东西跟人家打听消息。”

    方亚芬道：“我女儿就是聪明。”的确，再好吃的东西都比不上奶糖和苹果，想着闺女带来的还有，方亚芬就不勉强了。

    等她们回到家，看到家门口有两人在吵架，一个白露上午见过的王翠花，一个是白露不认识的女人，女人的旁边还有一个小男孩，也随着女人的话在蹬脚，蹬的是地上，表现出一副奶凶奶凶的样子。

    一见到王翠花，方亚芬就迎了上去：“好你个王翠花，你上午骗了我闺女想要认亲，现在还敢来我家，我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。”虽然王翠花辈分比方亚芬高，但是一想到王翠花欺骗白露认亲，方亚芬就生气，哪里还管的上辈分。

    然后，方亚芬和王翠花打了起来，另一个女人没有动手，却拉着王翠花骂：“你这不要脸的老太婆，专干坏事的缺德鬼，竟敢来我们王家骗亲……”

    现在是10月份，地里的粮食都忙着丰收，有水稻、番薯、玉米，到了12月还有土豆，食物丰收了还要翻地，所以正是农忙的时候，也因此没有人观战。

    长青生产大队在南方，没有里描述的高粱米、小麦之类的，南方人在这个年代都是吃米的，但是大米产量低，不够吃的，所以还是以产量高的番薯和土豆为主。一般人家平时的大米也不舍得吃，一年到头能分到的斤两也有限，还是带着稻壳的碎米，但在大家看来，也是宝了。

    “陈荷花你个不尊敬长辈的畜生，没人要的贱货……啊哟……”王翠花凶巴巴的骂女人，但是因为被方亚芬抓着打，所以她根本骂不好。

    白露看着这一场仗，惊呆了。

    钱娟朝着白露招招手，等白露进了院子，到钱娟身边，钱娟道：“这是大嫂，叫陈荷花，是陈山村的人，旁边的是四毛，大哥大嫂的儿子。中午大嫂回来，我跟大嫂说了小妹的事情，然后大嫂正要上工的时候，翠花婶子来骂人了，所以就这样了。”

    陈荷花性格有些滑头泼辣，放在里就是读者常说的极品，她经常回家打秋风。但实际上这人很聪明，她从娘家打秋风，拿回来的东西藏在自己屋子里，不是补儿子、就是补自己和男人，虽然上工不咋地，工分也挣得少，竟挑轻松的活干，但好歹不是个懒人，屋子里也整理的干干净净，所以方亚芬也不在乎。再说，这样的女人顾家，总比胆小好欺负的好。

    这场战没有坚持多久，王翠花灰不溜秋的逃走了。王翠花今天出不了门了，整个队里都知道她骗人家小姑娘认亲了，所以她气不过，想来吵架的，她还挑这个时候，她以为王家人都上工了，剩下的钱娟是个屁都不敢放的，白露又是个年轻的姑娘，所以自己肯定占便宜。哪里知道遇上刚从娘家打秋风回来的陈荷花。

    第7章

    方亚芬和陈荷花吵赢了驾，心里痛快，转身看到白露一言难尽的看着他们，方亚芬赶忙道：“闺女，妈平时不是这样的，妈就是气不过。”方亚芬平时的性格的确很好，家里虽然是说一不二的当家作主，但是很少骂人的，不过农村里的妇女没有不会骂人的。

    白露道：“我知道妈妈是为了我。”

    “这是妹子吧？长得真好看，一看就是城里人，我是你大嫂，这是你侄子四毛。四毛，来叫小姑姑。”陈荷花一把把儿子拖了过来。

    “小姑姑……”三岁的娃子走路都不稳，被他妈拖着也不怕，朝着白露露出缺牙的笑。

    “大嫂好、四毛好。”白露道。

    陈荷花道：“听说妹子在城市里长大的，没有吃过我们乡下的零嘴吧？我刚从娘家回来，拿回来一些吃的，给你尝尝。”说着，回房间拿出一些吃的，有野果干、番薯干，“妹子别嫌弃啊。”陈荷花本身不是大方的主，会去娘家打秋风的，怎么可能是大方的主？但是她对白露特别大方，一是因为小姑才找回来，婆家人肯定会宠着，她给婆母卖个好。二是因为她看小姑娘不像个差钱的，看这穿着和打扮，白白嫩嫩的，日子过的很定好，小姑娘能千里迢迢的寻亲，手中肯定有点存款。

    陈荷花的如意算盘白露不知道，也不想知道，她接了陈荷花给的零嘴：“谢谢大嫂。”然后又伸出摸了摸四毛的头，小娃儿的头发软软的，摸上去跟摸小狗儿似的。“妈，我的行李包在您房间里，我包里有些吃的，我想拿出来。”

    “哎，好。”

    白露去了方亚芬的房间，看似在包里拿东西，其实在单身公寓里，她拿出两条浅蓝色的毛巾、两块香皂，香皂是泰国的羊奶皂，白露买了一盒子，一盒有六块，她把整合拿了出来，然后从里面拿出两块，这是用奶白色的纸包装的，纸上没有字，不会叫人发现问题。然后又从单身公寓拿出一盒曲奇饼干，一盒里面有四小包，每小包都是独立包装也没有标志的，接着又拿出一些酒心巧克力和大白兔奶糖。

    来到外面，她道：“大嫂、二嫂，我一路寻亲过来的，也不知道家里情况，所以带的都是小东西，这是见面礼，请你们收下。”每人一条毛巾、一块香皂。

    虽然是小礼物，但是把陈荷花和钱娟惊呆了，这毛巾和香皂如果没有票都买不到，她们是女人，自然是喜欢这东西的。

    “小妹你真是太客气了。”

    “小妹，这……这怎么好意思？”

    方亚芬看着女儿送出去的礼，虽然心疼，但是她也没有说什么。闺女刚刚找回来，跟家人感情不深厚，是需要处感情的时候，等将来闺女家人了，哥哥嫂子也能给她支撑。

    白露笑笑，又给了钱娟一小包曲奇饼干、几块奶糖、几颗酒心巧克力，剩下的三小包饼干和奶糖、酒心巧克力都给了陈荷花：“大嫂，这是我给四毛的。”

    每样东西的分量都少，但是陈荷花和钱娟可是都惊喜的合不拢嘴，因为这些东西一看就是贵重的。陈荷花拆了一小包曲奇饼干，自己咬了一小口尝个味道，然后把剩下缺了一小口的饼干给了四毛，余下的她拿去藏了起来，给儿子慢慢吃。这个小饼干的味道真是太难以形容了，香浓不说，还带着巧克力的味道，陈荷花觉得这辈子都吃不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了。当然，没有吃过巧克力的她，也不知道这是巧克力的味道。

    四毛伸出小舌头舔了舔：“好吃。”

    王家的房子是三年前王有进结婚的时候刚造的，也不是刚造，就是旁边空着的地基又加了几间出来了。所以老房子和新房子，还是挺明显的。

    老房子是土胚房，新房子是土砖房，其实材料都是一样的，用的是泥土，但是土砖房是把泥土做成土砖，所以两种房子尽管材料一样，但是墙壁的外形不同，土砖房的外形是一块一块的土砖。

    王家的房子一共有四间，一间连着堂屋正对着院子的门，右边有两间、左边还有一间，现在右边两间是王有进夫妻和王有希夫妻，左边一间是王有望。土砖房还是挺有面子的，但是这些土砖是王大桥带着三个儿子自己做的，做了好几年，在儿子还没开始说亲的时候就做了，所以说儿子多的好处还是挺多的。之外还有一间草屋，草屋里面养着猪，放着粪桶。

    长青生产大队这边上厕所用粪桶的，还是比较干净的，这里家家户户都如此，不像有些地方用蹲坑之类的。

    等粪桶满了，倒进粪池里，不过粪池是按照生产小队划分的，一个生成小队要用粪便了也只能去自己的生产小队的粪池里挑。

    堂屋的格局有些大，首先是门，相当于现代的厅，厅后面是厨房，用泥墙隔开的，留了一道门的大小，左边右边各有一间房，右边是王大桥夫妻，左边是空着的，新房子没有加的时候，左边是三个儿子挤在一起的。而现在，这间房用来放东西了，放着粮食等。

    其实，老房子的格局相当于并排的三间房。

    “露露，你往后就住在有望的这间屋子里。”方亚芬。

    “那小弟睡在哪里？”白露问。

    方亚芬不以为然道：“他睡在堂屋的左边，那边空着，房间也不小。”是不小，以前的格局是所有孩子睡一起，怎么会小？

    白露道：“那我睡在堂屋左边这间吧。”

    方亚芬道：“那不行，那边还放着粮食呢，你一个姑娘家不干净，你就睡新房子。”方亚芬说着，已经把堂屋左边的房间打开了，这间相当于仓库，所以需要整理一下。

    白露跑过去看了一下，那间房的确有些乱，尤其是墙壁，没有土砖的墙壁好看。白露心想，等晚上补贴一下王有望吧，所以她就不拒绝了：“谢谢妈，我跟您一起打扫。”

    陈荷花道：“别别别，这些东西脏，我跟妈会打扫，小妹你就休息一下。”

    白露道：“那谢谢大嫂，那我打扫自己那间。”

    第8章

    三个人打扫非常的快，王有望的东西也被搬空了，只留下一张床，方亚芬的意思是，衣柜和桌子让木匠重新打，虽然要几十块钱，但是女儿回来了，她高兴啊。

    打扫完卫生，方亚芬对钱娟道：“老二媳妇，五月份你们结婚的时候，我给你们准备了新的棉花被，当时天气热你们一直没盖是吧？”

    钱娟心一紧，隐约有点知道婆母的意思了，她道：“是的，我去拿来给露露。”

    方亚芬满意的点点头：“你们那条先给露露，明年我给你们再准备一条。”今年棉花凑不齐了。

    白露道：“妈，二嫂的结婚被子会不会太厚？我就盖几天，我原来那些行李都放在同学家，回头我去拿回来就是了，所以这个天气给我一条薄的毯子就好。”

    陈荷花道：“我屋子里有条薄的，是我结婚的时候我妈准备的，我拿过来给小妹吧，弟妹的婚被的确是厚了点。”陈荷花结婚的时候，那条婚被虽然薄，但是那个年代能有一条棉花被当嫁妆，那也是很有面子的，这被子她一直舍不得盖呢。今天也是觉得白露有“投资价值”所以才拿出来的。

    白露道：“那谢谢大嫂。”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晚饭的伙食特别好，至少比中午要好。方亚芬蒸了一碗米饭，就一碗，其他人吃的都是碎米番薯粥，里面还有点稻壳，但是大家吃的津津有味。菜是炒鸡蛋、咸菜炒豆腐、还有一碗青炒番薯藤。豆腐是方亚芬去木匠家的时候，顺便去别人家买的，村子里有专门会做豆腐的人家，大家可以拿东西去换、也可以拿钱买，当然，现在私下买卖属于投机倒把，但这是两个人的交易，谁知道是用东西换的，还是用钱买的？村子里都这样。

    白露看过很多年代文的，比如小姑吃得好，家里的儿媳妇会嫉妒，现在她吃了白米饭，大家都吃番薯碎米粥，却见钱娟和陈荷花别说妒忌，就是她们的眼神也挺正常的，看来里也不尽然。

    其实，钱娟和陈荷花真不妒忌，她们都知道小姑子刚找回来，家人肯定要宠着的，早就有心里准备了。

    白露刚到王家，就算王家心疼女儿对她好，但是她也想给王家人更好的印象，所以她把碗里的白米饭分了，分了四分之一给方亚芬、分了四分之一给王大桥，又分了几口四毛：“爸、妈，你们可不能拒绝，不然我以后就不喜欢你们了。”

    方亚芬刚想拒绝呢，听到闺女这么说，马上改口：“不拒绝不拒绝，这是我闺女孝顺我的呢，我喜欢都来不及了。”

    王大桥是个汉子，说不出这么矫情的话，他就会闷头吃饭。

    陈荷花更加喜欢白露了，白露对她儿子好，她当然是高兴的。她笑着道：“妈，这大米一颗颗很饱满，而且米饭里没有稻壳，怕不是我们分到的大米吧？”他们稻谷丰收之后就上交了，每户人家分的少，稻谷都是自己去脱落的，所以有不少的稻壳，但是没有人会在意。毕竟三年困难期时，米糠都是当饭吃的。

    婆母夫家人宠着这个小姑子她没有话说，就是小姑子吃干饭，他们喝粥，她也没有话说。但前提是，不能太损她的利益。比如这碗晶莹剔透的白米饭，如果是婆母拿粮食去换的，这得花多少粮食才能换到这样的好米？一次两次，她能包容，但是时间长了，她也是不愿意的。毕竟花的粮食多，就代表他们能吃的粮食少了。现在都是人人吃不饱的年代。

    陈荷花经常去娘家打秋风，足见她是个有脑子的人。

    方亚芬哪里不知道大儿媳的意思，对于大儿媳精明，她也是满意的，毕竟好的是他们家，但是今天却有点不高兴了，她起身，去自己的房间里拿出好几包东西：“这都是露露回来的时候带来的，今晚上她吃的米饭也是用她带来的大米蒸的，虽然你们当哥哥养妹妹是天经地义的，但是还得让你们明白，露露是自己养着自己，就算这些东西吃光了，我跟她爸两人上的工分可足够养她，别以为是她占了你们的大好处。”

    方亚芬拿出来的东西有奶粉，大米、小米、苹果、奶糖、面粉，苹果，透明密封袋还在：“明儿早上我就给露露熬小米粥。”

    陈荷花笑着道：“小妹真是孝顺。”绝口不提这个话题是她引起的。

    白露笑了笑：“大嫂过奖了。”转头又对方亚芬道，“妈，明天小米粥多煮一点，大家一起吃。要和番薯煮在一起熬粥喝，煮上一个小时，等稀巴烂的时候最好吃了。”

    方亚芬道：“都听闺女的。”

    “妈，你真好。”白露感动的抱了方亚芬一下。

    吃好晚饭，钱娟这个不用上工的人洗碗，白露朝着王有望招招手。

    王有望高兴的跟上前：“姐你找我？”

    “来屋里。”白露道。

    “哎。”王有望才13岁，还是孩子。

    白露从包里拿出两个苹果、一把大白兔奶糖、还有几颗酒心巧克力、两小袋曲奇饼干：“给。”白露把这些东西塞进王有望的手中。

    “姐？”王有望看着，口水都要流出来了，但他是乖孩子，不好意思拿白露的东西，因为他们才刚认识呢。

    白露道：“姐姐占了你的房子，这是给你的补偿，何况你是弟弟，姐姐给你吃的也是应该的，谢谢你把房子让给姐姐。”

    王有望笑着摇头：“姐姐是女孩子，应该住新房子的，这……这些东西姐姐藏着吃吧，我是男孩子，不爱……不爱吃这个。”没心没肺你的傻孩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