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能近身服侍广阳王的原本就不多。 阖府上下都知道广阳王重视王妃——在他们成亲之前就已经知道了,又哪个敢冒险多嘴。 谢云然便在这里狐假虎威地过下去。 她以“王爷身体不便”为由拒绝了三朝回门,也拒绝了冯翊的上门探望。冯翊坚持要见,谢云然便松松挽了个发髻出来会她,唇上残红未褪,没开口先红了脸:“阿姐真要见王爷?” 冯翊一半是羞,一半也是恼:“他成了亲,就不要我这个阿姐了吗?” 谢云然道:“阿姐要是不恼,就跟我进来。” 冯翊强撑着跟她到门口,隔着屏风,隐约看到斜倚在床头衣衫不整的男子,披散着发,屋里欲散未散的浓香,到底没撑住,退了出去。拿住谢云然一顿好训:“我知道你们新婚燕尔,但是阿弟他……他不懂你也不懂?” 谢云然只管唯唯称是,末了低头道:“我哪里管得住王爷……想来过得月余,也就好了。” 冯翊甩袖走了。 她管天管地,还能管他们夫妻恩爱?也是看不出来,谢氏从前那么个知书达理的样儿,和始平王世子也没闹出什么幺蛾子,怎么就这样了,思来想去,还是她那个阿弟缠人。从前也没人这样照顾他。 冯翊这样想着,便消停了些日子没有再过来。到后来事发,得知广阳王这时候早已命丧黄泉,不由放声大哭。她那天怎么就不能多问几句呢,她反反复复地问自己,如果她早知道、如果她早知道—— 她早知道有什么用,她去的时候,他就已经不在了。他去得这样干脆利落,连梦也不曾托与她。连梦也不曾托与她……这时候她站在长安最高的地方往东眺望,便穷尽她所能,也再不能看到往昔点滴。 她不知道她的这一生,最后会远离洛阳,一直到死,都没有再回去——然而那并不算是不好的结局。 …… “我登基了?”昭熙再一次醒来,听到这个消息,不由失笑,“三娘真是胡闹。” 谢云然含笑道:“还没有恭贺陛下。” 昭熙点了点她的额:“你也来取笑我。”思索片刻,又奇道:“便是要拥立,也该拥立三郎才是。我人在哪里,是死是活都不知道。” 谢云然道:“多半是找了人做替身——不然汝阳县公有大义名分,三娘那里总是吃亏。” 昭熙沉默。 才醒来时候,他是急于想知道发生了什么,广阳王说的那些话里有哪些真,哪些假。但是谢云然并不敢与他实说,一味只是敷衍。去医馆请人,也不敢请许千秋,就请了他孙儿许之才过来长住。 到出了正月,他精神渐渐旺健,谢云然才瞅着时机一样一样与他说了。父亲没了,他有了孩儿,明明是个女孩儿,却取了乳名叫玉郎——谢云然没有带她来见他,“总会看到的”,她这样与他说,又忍不住夸耀玉郎乖巧。 再然后,才慢慢让他知道三娘与嘉言的下落。河北军中有个鬼面娘子姓严,军中都说是世子重伤未愈,遣了身边姬妾出来代为作战。谢云然猜是嘉言。三娘当初被宋王带走,不知怎的辗转去了河北,口口声声起兵报仇,后来又传闻她与周乐订了亲。 怎么会是那个小子,他想。 他不知道是不是周乐乘人之危,挟恩求报,便是,他也无能为力。这么些时日下来,他才能慢慢在院子里走几步,不能走太久就要歇下。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到从前——光想想都觉得遥遥无期。 “人总有无能为力的时候,”云娘这样安慰他,“昭郎在这里受苦,我明明知道,却——”她从郑忱口中得知昭熙的下落,到她终于见到他,这几个月里,哪天不是心在油锅上煎着,也只能任它煎着。 “原本为父亲报仇,该是我的责任。”他低声道。 “王爷是昭郎的父亲,也是三娘、六娘的父亲,怎么就不是她们的责任了。”谢云然道,“我虽然没有见过周将军——” 昭熙道:“我见过他。从前便觉得古怪。”他当然不是三娘在平城的故人。他始终不知道他如何与三娘相遇,如何得到三娘另眼相待,他不愿意做他的亲兵,却给三娘训兵,难不成他那个时候就—— 可是三娘后来还是与宋王成了亲。 “三娘和宋王……”他犹豫了一下,“是和离了吗?” 谢云然只能苦笑:“隔太远,说什么的都有。” 说得好听,是三娘为了复仇不肯过江,不好听的也有,他们困守洛阳,就只能听听消息。“对了,”谢云然忽地想起,“上月的消息,宋王已经进了金陵,这样算起来,宋王与昭郎,竟是前后脚登基称了帝。” 昭熙:…… 这特么都什么事啊。 …… 新年的喜气渐渐弥散,像清晨的雾气。贺兰袖看着窗外抽新芽的树,欣欣向荣的绿意,想一年就这么过去了。 她知道昭熙不在军中,却没有想到嘉语索性就拥立了他为帝。自古以来,这么登上帝位的,恐怕还是头一位。这样荒唐的事,也只有她这个好妹子做得出来——就像当初非逼她殉葬不可。 文武朝拜——拜的是谁? 光想想都可笑,但是她笑不出来。陆俨得到消息也是吃惊,吃惊到过来问她:“袖娘不是说始平王世子已经没了么?”贺兰袖也只能无奈回应道:“多半是使了替身。”他这是对她的话起了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