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偏十九兄—— 她到这时候也能够明白为什么她阿姐一口咬定这人心术不正了,起先不过以为是阿姐挑剔他长相,如今想来,到底阿姐眼力还是有的——碰上宋王除外。 然而左右不过是看人放肆了些,说话时候身体凑得过近了些,有时候表情奇怪了些,你非要说他有什么不规矩——却又为难,就像她当初反驳她阿姐的话,人生成的斜眼,哪里能说他目光不正呢? 要与阿娘说,未免小题大做;阿兄就更不用提了,她是一万个相信她哥哥能提了刀去砍人。 就连阿姐……阿姐要细问起来,她也是为难——她虽然没见过,心里也暗搓搓想过,她阿兄能杀人,她阿姐瞧着也不是善茬。 好在嘉语并不细问,只低头剥了一把石榴,忽道:“禁军的校场,十九兄如何进得去?” 嘉言道:“听说是进了禁军。” 嘉语“哦”了一声,倒想起去年末西山大营乱起,元祎修出来喊话。后来萧阮重伤,她也顾不上,想是那次让他得了上头青眼。她知道元祎修觊觎嘉言,却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。 对于元祎修,嘉语的观感和对元昭叙一样,都是能踩一脚是一脚。但是元祎修和元昭叙还不一样,如今元昭叙是不得不依附始平王,对她们姐妹自然百般讨好;元祎修却是广怀王的嫡孙。 嘉言见嘉语不说话,换了轻快的口气说道:“阿姐也不必愁,横竖、横竖也没什么,我近日不去校场便是。” 嘉语却“噗嗤”笑了一声,扬眉问:“怕了?” 嘉言倒是想硬着头皮说句不怕,有什么可怕的呢,校场上又不是没人了,众目睽睽的,他就是够胆,也不过是过来与她说说话,也不敢真个行凶。然而那股子难受劲儿一时半会竟挥之不去。 于是老老实实道:“怕倒不至于,不过能惹不起,总还能躲得起。” 嘉语道:“不怕就好。” 又朝她妹子招手道:“我有个法子……” 元祎修这种人,因出身富贵,从来都身边人捧着,只道自己是个人物,拜高踩低是会,自知之明就少了点。又没个担当。从前有胆子把她卖给萧阮,竟是没胆子等周乐回京——就算周乐再生气,难道还能杀了他? 天底下敢当弑君这个罪名的人并不多。 从汉末到三国鼎立,曹魏抓着汉献帝在手里二三十年,是魏武帝敢杀他呢,还是魏文帝敢? 何况就只是为个女人——周乐哪一点看上去像是个肯为女人不要江山的人哪。 偏他就怂了。 如果说那是他忌惮周乐军权在握,怂了还情有可原,那么西山上射虎误伤,竟叫王八郎出来给他顶罪,就未免可笑了——多大点事? 嘉言听嘉语唧唧咕咕说出一篇话来,却半信半疑:“管用吗?十九兄看起来可不像是个胆小的……” 嘉语微笑道:“不试试怎么知道管不管用。” 嘉言哆嗦了一下,不知道为什么,她觉得她阿姐的这个笑容有点可怕的。 …… 要说元祎修每日去校场是为了嘉言,其实是有些冤。他阿兄定了郑氏娘子,他被祖父喊了去一通敲打,大意是他文不成武不就的,要说个好人家的娘子不容易,所以给他在禁军里谋了缺,叫他好做。 那是去年冬的事了,年末西山啸营,果然让他露了脸,封了汝阳县公,未免得意,又被祖父骂了顿,说就凭他那手骑射,上战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——笑话,这平白无故的,他上战场作甚。 奈何祖父发了话,不得已隔三差五去校场来遛遛马,谁知道能碰上始平王府的六娘子呢。上次见还是大半年前,姐妹花并蒂,也是美得很呐——只是华阳凶悍,六娘子就好说话得多了。 也是从这日起,元祎修才每日里往校场上跑。要说他有什么坏心坏水,那是高估他了,不过饱饱眼福罢了。小娘子怕羞,便是他多看几眼,她难道还能拿这个和家里告状?一家子兄妹,便亲近些,又怎么了? ——说服自己总是个很容易的事。 这天早上,元祎修照常进校场,远远就看见嘉言一身红披风卷了进来,就像是骄阳——都说骄阳似火,他这个族妹,比骄阳还要明亮。登时就迎上去,远远笑道:“六妹妹来得好早!” 素日里不过勉强虚与委蛇的嘉言,今儿竟是笑靥如花:“不如十九兄早。” 美人便是绷着一张脸也美得发光,何况还能给个好脸色,元祎修喜得像是升了天,一意的驱马凑近来说话,嘴里七七八八说道:“……听说景乐寺里牡丹开得极好。” “今年牡丹已经开过了。” “是是是,是愚兄想得不周,”元祎修赶忙又道,“昭仪寺里的斋饭,六妹妹可有吃过?” “我又不是比丘尼,吃什么斋饭。” 元祎修道:“六妹妹听说了么,前儿有人领了头麒麟进洛阳,就在铜驼街,都说是祥瑞……” “是祥瑞就该送宫里去啊,和我说什么。”嘉言道。 倒不是元祎修听不出她话里的刺,然而美色当前,哪里还顾得上。 正搜肚刮肠再找点新鲜事儿来博美人一笑,忽然听到惨叫声,要只是一声也就罢了,却接二连三,元祎修不得不暂时把目光从嘉言脸上移开去,这一看不要紧,不由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