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周乐“咔擦”、“咔擦”又吃起了桃子。 贺兰袖:…… 她真想抬头看一下,这货手里的桃子到底有多大,经得住他吃个没完! “咔擦”声在屋子里回荡了好一会儿,周乐擦了擦嘴角,冷不丁爆出一句:“以贺兰娘子所知,这场动乱,持续了有多久?” 果然—— 这个问题在贺兰袖意料之中。她琢磨了这么多天,想来周乐留着她不杀,还是为了这个——从来打仗就没有一帆风顺的,不然古人也不会在战前卜筮吉凶,求助于鬼神了。何况他这还是造反。 然而她并不敢说谎。 她很难判断出今日周乐要问的问题里有多少是陷阱,有多少是真有疑问——但是他方才的威胁,绝不仅仅是个威胁。当下应道:“好教将军知,我不过是个深闺小女子,朔州不是洛阳,朔州这里的动乱起于何时,终于何时,我并不知道确切的日子,不过大致算来,总有个一两年。” “后来……是始平王带兵来了?”周乐“咔擦”又咬了口桃子,漫不经心地问。 “是。”贺兰袖毫不犹豫地道。 “我杀了杜洛周?” “谁?” “贺兰娘子,”周乐多看了贺兰袖一眼,笑容可掬,“好教娘子知,我问话从来不说第二遍。” “是……”贺兰袖忍气吞声道,“杜……将军说的莫非是柔玄镇镇将杜将军?” 周乐不说话。 贺兰袖摇头道:“杜将军死于战乱。” 周乐恶狠狠再咬了两口桃子,忽然“哈”地笑了一声:“贺兰娘子可会说话,这乱世兵匪,不死于战乱,难不成还老死在床上?” 贺兰袖沉着道:“将军要这样想,我也没有办法——我姨父也是百战之人,却不曾死在战场上。” “哦,”周乐兴致勃勃问,“谁杀了始平王?” 贺兰袖嘴角抽了一下,唇齿之间迸出两个字:“圣人。” 周乐:…… 周乐从关押贺兰袖的屋子里出来,天热,热得手心里背心里都是汗,他相信贺兰袖不敢骗他——至少在取得他信任之前不敢。 如果—— 如果是这样—— 周乐背抵着墙,墙面冰凉,月光冰凉,他仰着面孔,悲喜交加。 “郎君!”刘桃枝的声音唤醒了他。 周乐侧目过去。 “人已经到齐了。”刘桃枝说。 周乐摇了摇头:“叫他们各自回营,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——时机未到。” “是,郎君。”刘桃枝并不问为什么,他从来不问为什么,但凡周乐的话,他都不折不扣地执行,不问缘由,不问对错。 …… 正始六年七月二十七日丑时末,周乐在暗夜里惊起,刘桃枝站在床前,他咽了一口唾沫,人镇定下来。 问:“事发了?” 刘桃枝点了点头。 周乐略一沉吟,报了几个名字,没有更多的话,刘桃枝领命去了。 寅时一刻,十八骑集齐,皆一人双马,暗夜里,沉默如剪影。周乐的目光扫过这些人,这些……对他不离不弃的人。唯有他自己知道那意味着什么。 为人上位者可以没有谋略,但是不可以没有决断;可以决断错误,但是绝不能出尔反尔,反复无常,哪怕事出有因——这是后来他听嘉语读三国志魏武王远征汉中,进退失据时候说的话,源出于此。 而这时候他只说了一个字:“走!” 三十八骑踏在柔软而茂盛的草地上,夜露没过马蹄,悄无声息的奔腾,夜色和草原都在身后褪去。 …… 史书并没有浓墨重彩地渲染过周乐的这次逃亡,但是嘉语记得。那是四月,春汛,暴雨。他后来与她说,雨下得无边无际,草原大得无边无际,他几乎疑心他永远都跑不出去了——像梦魇一样。 “……马蹄不断地陷进泥里去,雨打在脸上,像鞭子在抽……他们追上来了。”他说,“我听着马蹄声,就这么听着,等到足够的近,方才起身回射,箭不能走空,因为箭壶里的箭,就快用完了。” “如果用完了……那怎么办?”嘉语记得自己当时这样问,未免带了三分天真,然而她总想知道,生死之际,会不会有人做别的选择。 “用完了,”周乐微微一笑,“公主就见不到下官了。” 嘉语:…… 嘉语梦见这些的时候,已经是十年之后,始平王府,四宜居,锦帐重帘,太后宠爱王妃,王妃不敢怠慢继女,一入夏屋里就放冰镇着,不知道为什么还一头一脸的汗,像在闷热的雨天逃亡。 “薄荷、薄荷!”嘉语叫了起来,“掌灯!” “姑娘……”薄荷揉着眼睛道,“墨好了。”她是不明白,这大半夜的,不知道姑娘怎么又睡不安稳了,寻常人家姑娘睡不安稳,兴许叫碗安神汤,她家姑娘偏不——这半夜三更的,又写写画画。 那却是一张帖子,措辞异常附庸风雅,无非是“闻君擅樱桃仙酿,虽炎夏不能消解仰慕,欲登门求饮……” 落款却落的谢云然。 “姑娘?”薄荷不明所以,“要送去明曜堂吗?”明曜堂是昭熙婚后所居。 嘉语却舒了口气,摇头道:“不必了,明儿我自个儿送过去。” 天亮还早,在距离她千里万里的地方,有人奔逃在暗夜里,这晚没有雨,没有泥泞,没有追兵,就只有星光朗朗,照着他的路。